最近,书单君读了一本关于“性”的书——《邻人之妻》。
“邻人之妻”的书名,出自十诫,意思是劝诫世人,即使邻居的妻子再美,也不可贪恋。
抛开这个让人想入非非的书名,《邻人之妻》这本书,其实非常严肃,讲的是美国六七十年代的性解放史。
1972年,40岁的盖伊·特拉斯,走进纽约一家灯红酒绿的按摩店,开启了他长达九年、跨越整个美国的调查采访,最终将《邻人之妻》呈现在全世界读者面前。
花花公子
美国二十世纪的性解放,发轫于保守的五十年代。
天下大势,脱久必穿,穿久必脱。
时势造英雄,有两个弄潮儿,艺高人胆大,将裹得严严实实的五十年代扒得一丝不挂。
第一个弄潮儿叫休·海夫纳,《花花公子》的创始人。
▲休·海夫纳
1953年,海夫纳辞掉周薪80美元的工作,下海创办《花花公子》,启动资金只有600美元,这还是他以家具做抵押,从银行贷的款。
身揣“巨款”的海夫纳,花500美元,买了三张裸照。
照片上,一位红粉佳人,全身赤裸地躺在红色天鹅绒的背景布上,泼辣地看着镜头,嘴巴半张,眼神朦胧,欲语还休。
买下这三张照片后,海夫纳的荷包里,只剩下100美元。尽管如此,他却胜券在握,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创办杂志所需要的劲爆卖点。
照片里这位红粉佳人不是别人,是玛丽莲梦露。
▲玛丽莲·梦露
海夫纳拿到梦露的裸照刊登许可后,很快找到了更多狂蜂浪蝶般的投资者,第一期《花花公子》出刊前,他估算了一下,预计会有3万名读者。
结果,杂志超过预期,卖出了5万多份。
海夫纳尝到甜头,便大张旗鼓地干了起来。他跟七个员工搬进写字楼,吃住都在一起,没日没夜地工作,读原稿、想图片说明、斟酌标题。
海夫纳自己下海的同时,将全家人也拖下了水。
他弟弟是最早的合伙人,跟他一样,也是个淫才,酷爱研读色情杂志;他的母亲,虽是个淑女,却也拿出1000美元,支持儿子的事业;至于他那位满口仁义道德的保守派父亲,早就耐不住寂寞,在儿子的公司谋了个会计的差事。
在全家人努力下,《花花公子》一骑绝尘,销量节节升高,很快成为“国民”第一大刊。
1960年,海夫纳在芝加哥创办了第一家花花公子俱乐部。这栋豪宅有48间房,住了很多娇艳的兔女郎,有隐藏的地道和密门,按一个按钮,就可以移动墙和书架。
在豪华的内室里,有电影放映厅、保龄球球道、蒸汽浴室,还有一个标准的泳池。泳池的外围,被玻璃包住,这样一来,在海夫纳的水下酒吧,就常常能看到裸泳的兔女郎。
大厨们轮流值班,无论白天和黑夜,豪华的早餐或晚餐随叫随到。海夫纳喜欢用厚重的窗帘,将窗子遮掩得密不透风,并安上隔音设备,像贵族那样,隐居数月,忘掉今夕何夕,甚至不知道外面是打雷还是下雨。
1971年,海夫纳举办第一场私人派对。
山脚下电控大门一开,无数豪车迎面而来,有劳斯莱斯、宾利、奔驰、捷豹,车上坐着的,要么是顶尖制作人和导演,要么是电影明星和模特。海夫纳则吸着烟斗,穿着丝质长袍,拿着一罐可乐,在大理石门厅迎接他们。
海夫纳用《花花公子》满足了无数人的性幻想。
看似是奇货可居的大买卖,其实也是时势使然。
雷军谈到自己做小米的经验,曾说,聪明的人很多,努力的人很多,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顺势而为。
《花花公子》出版前的美国社会,保守禁欲的表象之下,其实暗流涌动。
1953年,金赛性学报告《女性性行为》数据显示,大约50%的女性以及60%的女大学毕业生婚前就有过性行为,25%的已婚女性有婚外性行为。
这还只是女性的数据,金赛性学报告《男性性行为》的数据,同样刺激眼球。
与此相对,一些主流媒体,谈性色变,继续鼓吹过于保守的道德观,比如《芝加哥论坛报》,就将金赛性学报告,斥为“社会的害虫”。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人们对性的渴求,是自然而然的,只能疏导,不应堵塞。
正是在这个大形势下,海夫纳出版了《花花公子》,让处于“饥渴”状态的人们,久旱逢甘霖。
另一个弄潮儿
除了海夫纳,另一个促进“性解放”的弄潮儿,是塞缪尔·罗思。
罗思是个书商,热爱文学,在他创办的杂志《彼端世界月刊》中,经常会刊登左拉、巴尔扎克、莫泊桑、福楼拜等人的作品。
搁在现在看,这些作家的小说,都是文学经典,但在当时,他们的一些作品,却被定性为软色情。
罗思受够了道德家们的风言风语,决定连载一个真正劲爆的,于是他决定刊载《尤利西斯》,为小心起见,特意删除了一些露骨的性描写。
因《尤利西斯》“臭名昭著”,连载几期后,被法院出面叫停。
后来,罗思又因发行《尤利西斯》未删节的全本,被判入狱60天。虽然蹲了班房,他却感到十分荣耀,认为自己是美国第一个对审查《尤利西斯》发起挑战的人。
此后,罗思在贩卖“黄书”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他的书库里玲琅满目,有阿拉伯性爱指导书《芳香花园》,印度性爱指南《爱经》,还有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爱经》电影海报
1956年,罗思收到一纸诉状,告他贩卖淫秽书籍。
经过12小时的审议,陪审团认定罗思有罪,判其入狱5年。
此后,罗思的律师不断向上级法院上诉,每一级法院都将其驳回,维持原判。
只有一个叫弗兰克的联邦法官,建议美国最高法院复审该案,并重新定义法律上的“淫秽作品”一词。
1957年的美国,该词的定义,仍然受到1868年英格兰法律影响,认为:检验淫秽作品的标准,是该作品是否会让阅读他的人,受到不道德的影响,并产生堕落腐化的倾向。
弗兰克法官说,“道德警察”制造了妄断文学作品的暴君。今天,他们判定平庸作品是淫秽读物,明天就可能查禁天才之作。
弗兰克虽没能为罗思翻案,却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法律对性的偏见,开了风气之先。
许多控方律师知晓了弗兰克的观点后,深有同感,在无数人的推动下,美国最高法院终于对“淫秽作品”重新下了定义。
以往,某本书里,只要含有淫秽段落,整本书都会被查禁。而在新的定义下,只有全书的主旨是淫秽的,该书才能被禁。
此外,新定义还表明,只有那些完全没有任何社会价值的东西,才能算是淫秽作品,也就是说,一本书或一部电影,只要提供了一点“社会价值”,就可以逃脱审查。
《洛丽塔》在法国依然遭禁,在美国已经合法,引起轩然大波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也于1959年正式出版。
▲《洛丽塔》剧照
除了文艺上的百花齐放,社会风气方面也越来越开放。
1967年,有份报告称,全美国有600万女人使用避孕药,其中大部分是天主教徒。上身裸露的醉汉,穿迷你裙的女招待,留长发的律师满坑满谷,很明显,社会的约束力,已经无法影响人们穿什么衣服、留什么发型了。
阴毛在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放大》中出镜,阳具形状的女用塑胶震动器公然摆在许多城市的药店橱窗。
最悲催的就是罗思,他作为性解放运动的“盗火者”,以身试法,为人们的“性福”,拓宽了法律边界,自己却因所谓的“传播淫秽作品罪”,蹲了五年监狱。
更讽刺的是,在罗思服刑期间,随着法律的改变,他能通过邮购,买到害他进监狱的大部分“淫秽作品”。
鲁迅说过,改变是很难的,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
改变虽难,潮流一旦形成,那也是不可逆的。
经过压抑的50年代,人心思变,海夫纳和罗思,一浮一沉,仿佛硬币的两面,从不同角度撬动了社会最敏感的部位,一场声势浩大的性解放运动,在所难免。
换妻
美国性解放运动,原本是过度压抑后的反弹,属于正常的人性,但发展到后来,就有点荒腔走板,甚至一度威胁到作为社会稳定基石的道德伦理。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行为就是:换妻。
《邻人之妻》里说,美国换妻人士,大多是已婚已育的中产,据某个波段交易的期刊统计,全国交换伴侣的夫妻数量超过1万对。
在一次演讲中,心理学家埃利斯博士说,婚姻可由“健康的通奸”得到改善。
《邻人之妻》中,白描了一段换妻惨剧。
布拉洛和芭芭拉搞婚外情,被芭芭拉的丈夫威廉森知道了,威廉森不但不生气,还请布拉洛吃饭,并劝他跟自己的妻子保持关系。
原来,威廉森想创立一个名为“砂岩”的社区,就像科幻小说《异乡异客》中描述的那样,一群男女过着与世隔绝的舒适生活。
这群男女不带羞耻感,也没有罪恶感,他们共同抵抗十诫中的第九诫,即:不可贪恋邻人之妻。他们会说,你没必要贪恋我的妻子,爱她吧!她的爱没有界限……
为了追求这种没有界限的爱,威廉森追求过圈子里的五六个人妻,同时,他也任由别的成员,追求自己的妻子。他想要创造一种小众文化,吸引更多相信平等关系的夫妇加入。
布拉洛就是其中之一,没过多久,布拉洛把自己的妻子朱迪斯,也介绍了进来。
很多砂岩成员,辞掉自己的工作,全天候的和威廉森一起生活、工作。他们在享受不同伴侣带来的感官刺激的同时,坚信自己是为了“爱”。
然而,事情逐渐发生了变化。
布拉洛的妻子朱迪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威廉森。这让布拉洛无法忍受,他每天耳濡目染,处在崩溃边缘,觉得自己的生活被威廉森和“砂岩”毁了。
布拉洛甚至计划杀死威廉森,趁他在卧室爱时,往他背上打两枪,然后自己再自杀。
还好,布拉洛压制了自己的冲动,并迎来转机。
朱迪斯依赖威廉森,为了他,中断了家庭生活,带着孩子,举家迁移到“砂岩”。但是很快,威廉森就有了新欢,将朱迪斯抛诸脑后,这让她无法忍受。
在这种情绪下,朱迪斯和丈夫布拉洛,相继离开了砂岩,回归自己的生活,但两人因这段经历,已无法共处,只得分手。
这两个迷途知返的砂岩成员,结局还不算太坏。
退出砂岩没多久,布拉洛和朱迪斯就看到一则新闻,砂岩的另一个成员阿琳,在跟情人欢好时,16岁的儿子突然闯入,用38口径的左轮手枪,将他们击毙在床上。
饱受精神折磨后,朱迪斯悟出一个道理,威廉森那种博爱的“乌托邦”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实现,因为只要人们在乎彼此,妒忌和占有欲便无药可医。更关键的是,家长们的放荡行径,会严重地伤害到孩子。
道德归位
因为觊觎“邻人之妻”引发的悲剧,在李安导演的电影《冰风暴》里,也有所体现。
一个美国中产家庭,中年夫妻互相厌倦。丈夫胡德试图引诱邻居珍妮特,结果在偷情时,被他的妻子和儿女无意间看到。
▲《冰风暴》剧照
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貌合神离的夫妻俩百无聊赖,便去朋友家,参加一个鸡尾酒会。
鸡尾酒会上的重磅节目,是交换宅门钥匙的游戏,游戏结束后,每个妻子都可以跟别人的老公,结成新的性伴侣。
就在这个换妻之夜,他们的儿子和女儿都面临着危险。
女儿正跟邻家男孩子约会,儿子则受到性感的富家女孩诱惑,就在两代人沉迷于荒唐的性游戏时,一场30年不遇的暴风雪袭来,导致邻家男孩死于暴风雪引起的电击。
换妻的中产阶级夫妇,遭受到了如同天谴般的报应。
六七十年代的美国性解放,从禁欲到换妻,种种乱象,引人深思。
密不透风的道德狂热,往往会激起更为猛烈的反弹。同样,性的过分泛滥,也会引发回归传统道德的呼吁。
如《邻人之妻》中所说,时代的风气从一个极端转向另一个极端。咆哮的20年代之后,就是审查严密的30年代;层层包裹的50年代,引出了解开纽扣的60年代;而性解放运动,又催生了重拾家庭价值的狂热运动。
《邻人之妻》这本书,真正想告诉我们的,无外乎是:
一个生活在社会中的正常人,无法完全抛掉性,同时,也应心存道德底线。
最好是让性还原到它本来的位置,既不刻意回避,也不任其泛滥,如吃饭饮水般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