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昱辰 编辑/高莘）面对汽车电动化的大趋势，全球第一大汽车制造商丰田汽车仿佛在大象转身的十字路口走得更坚决了。
丰田汽车董事长丰田章男素来不看好纯电动汽车。就在今年1月他还曾表示，未来纯电动汽车的全球份额最多仅会达到30%。相反，丰田一直游说其“多途径”战略，即纯电动汽车、混动汽车、氢燃料电池汽车、绿色燃料汽车等多种动力路径并举。
基于这种战略思路，在丰田第一大海外市场北美，这头大象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大变革。
丰田汽车视觉中国
加速中的混动化
据路透社8月15日报道，两位不愿公开姓名的丰田汽车高管透露，丰田汽车可能在北美市场停售燃油车，将其大部分甚至是全部车型（含雷克萨斯）转换为混合动力车型，但尚未做出最终决定。
丰田所指的混动车型，既包括油电混动，也包括插电混动车型。丰田北美销售和营销主管大卫·克里斯特（David Christ）表示，丰田正计划逐一评估旗下车型转为混动车型的前景。
目前，丰田（含雷克萨斯）全球共有34款车型在售。其中有8款只推出混合动力版本，另有8款仅提供燃油版本。
例如，全美最畅销的轿车——丰田凯美瑞的2025年款已不再提供燃油版本，而大型SUV陆地巡洋舰和商务MPV赛那，目前也只提供混动版本；即将推出2026年款的美国最畅销SUV车型——RAV4，目前约有一半销量为混动车型。
克里斯特表示，丰田还没有为全部车型的混动化设定最后期限。并且，由于消费者对入门级车型的价格比较敏感，部分车型如皮卡和经济型汽车，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转换。但他预计，丰田混动车型的销售将继续加速，到2025年肯定会超过总销量的50%。
根据汽车服务机构Cox Automotive的数据，直到2019年，混动车型还仅占美国汽车总销量的不到3%，而截止目前，这一比例已经来到11.3%，并且还在快速上升。
丰田汽车视觉中国
另一方面，对丰田汽车而言，混动车型在2018年仅占其总销量的9%，但截至今年6月，这一比例已经高达37%；今年上半年，丰田在美国的混动车型销量达43.88万辆，同比增长66%，作为对比，纯电动汽车销量仅为1.51万辆。因此，混动车型也被视为丰田推动其利润达到历史新高的关键因素。
政策、技术与成本
在业内人士看来，丰田汽车向全混动阵容靠拢有多方面考量，其中日趋严苛的碳排放政策是首要因素。
今年3月，美国环保署(EPA)发布了针对轻型和中型车辆的2027—2032车型年的三阶段排放标准，涉及温室气体、碳氢化合物、氮氧化物（NOx）和PM2.5颗粒物等排放物。以温室气体为例，在新标准下，轻型车辆到2032车型年的行业平均排放水平为每英里85克二氧化碳，相比现行的2026车型年标准减少近50%；中型车辆的平均排放目标为到2032车型年每英里274克二氧化碳，与现行标准相比将减少44%。
另据EPA估算，车企要满足2032年的要求，可通过将纯电动汽车的销量提高到总销量的56%、插电混动车型占总销量的13%，传统燃烧发动机车型占总销量的29%来达成。
日本九州大学客座教授和能源顾问、原丰田负责全球动力总成规划的经理广濑胜彦(Katsuhiko Hirose)估计，新法规基本上要求丰田在2030年左右几乎全部应用混动车型。丰田推广混动车型则可以助其节省数十亿美元的监管罚款和成本，同时争取更多时间来开发电动车或其他零排放汽车。
对于电动技术的布局，丰田从一开始就采取了“多条腿走路”的方式。早在1992年，丰田汽车便成立电动汽车研发部；4年后推出了基于畅销车型RAV4的纯电动版本，比首款量产油电混动车型普锐斯的时间更早。
不过由于当时上下游产业链尚不够成熟，包括补能在内的产业配套设施也没有完善。且早期电池能量密度较低，车辆充电时间长且续航里程低下。为满足续航需求，车载电池的容量不得不相应增加，又进一步提高了整车成本。
相反地，没有续航焦虑的普锐斯却大受市场欢迎，时至今日依然是丰田在北美最为畅销的车型之一。其后，凭借混动技术构筑的护城河，丰田在诸如卡罗拉、凯美瑞、RAV4等主流车型上均推出了混动版本，构成了丰田角逐全球市场的核心竞争力之一。
2023款全新普锐斯视觉中国
基于此，丰田高管们优先考虑更成熟、且具有专利优势的全混动阵容似乎不足为奇。
除技术专利外，成本问题同样是丰田技术路径的主要考量因素。丰田与比亚迪等中国竞争对手相比，在电池技术及成本的控制上并不具备燃油车的优势，因而成本相对更低的油电混动，相较插电混动与纯电动车被置于了更优先的位置。
Cox Automotive高级分析师斯蒂芬妮·瓦尔迪兹-斯特雷蒂（Stephanie Valdez-Streaty）表示，未来几年纯电动车的增长将继续，但增速不会像过去几年那样迅猛。与此同时，油电混动和插电混动车型将继续蚕食纯电动汽车的销量，因为它们更容易被燃油车用户所接受——与纯电动汽车相比，油电混动车的零售价一般只比燃油车增加不到2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4万元），且没有续航里程的焦虑。
尽管由于成本较高，丰田目前的插电混动车往往比同类燃油车型贵5000-6000美元（约合人民币3.6万-4.3万元），且销量远低于油电混动车。不过为更好满足新的排放法规，丰田也计划提供更多插电混动车型。目前，丰田正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建设一家电池工厂，计划到2030年建成14条生产线，每年能够生产30GWh的电池。
普锐斯插电混动版视觉中国
今年5月，丰田还发布了一款小型原型内燃机，号称能与混动传动系统配对，并称有朝一日该系统可以使用生物燃料或低碳合成汽油。不过根据路透社的两位消息人士之一的说法，基于新平台和发动机的第一款混动车型可能是插电混动版的卡罗拉，或将会于2026年在中国，和2027年在美国上市。
没有标准答案？
“我们生活在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时代，丰田希望最终正确的路线明朗之前，为消费者尽可能多地提供选项。”丰田章男曾称，全球不同地区的能源情况不尽相同，碳中和需要“多样化的选择”，因为碳中和的“敌人”是二氧化碳，而不是内燃机。
事实上，在自身本不擅长的纯电动赛道，丰田曾于2021年宣布，到2030年投入35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2230亿元）用于电动车研发，在全球将推出30款纯电车型，纯电动车型年销量计划达到350万辆；预计到2030年，高端品牌雷克萨斯在中国、北美、欧洲等主要市场实现完全纯电车型销售，全球销量达到100万辆；到2035年完全实现纯电动车型销售。
然而，丰田首批上市的纯电动车型，如bZ4X和与比亚迪合作的bZ3等，在中国等主要新能源汽车市场的销售表现都颇为惨淡。 无怪大失所望的丰田章男仍在持续唱衰纯电动车。
丰田汽车董事长丰田章男视觉中国
即便在2023年4月，刚刚接替丰田章男上任的社长佐藤恒治又发布了丰田新的电动化目标：到2026年将推出10款纯电动汽车，目标销量计划达到150万辆，并推出下一代纯电动汽车。但他同时也承认，油电混动和插电混动汽车更有利于企业的盈利。
尽管在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中国，面对产品力上升的本土新能源汽车的价格竞争，丰田的燃油车市场份额正在急剧萎缩；新能源赛道上，无论混动还是纯电动车型在华也都缺乏竞争力。但在市场情况完全不同的美国市场，丰田的全面混动化倒不失为一种最适宜当下的选择。
不过，随着汽车产业电动化变革对市场格局的持续影响，丰田要想捍卫全球第一宝座已变得日趋艰难：
今年上半年，丰田销售汽车516.2万辆，同比下降4.7%，已连续5个月出现销量下滑；此外，自去年年末发酵的车辆认证测试造假事件，使丰田的品牌形象也严重受损。就在8月初，为了应对测试造假导致的召回事件，丰田汽车将2025财年（2024年4月—2025年3月）全球汽车生产计划下调约5%； 而丰田章男在董事会的支持率也降至了近三年的最低……近年来的种种负面因素，都有可能动摇丰田转化混动车型目标的根基。
此外，丰田在北美市场的战略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美国大选的影响。就在今年7月，刚刚躲过枪击的美国前总统、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在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上扬言称，在其当选后第一天就将废除电动汽车政策。事实上，早在2020年，特朗普就推动取消了奥巴马政府制定的汽车油耗标准，将汽车制造商平均每加仑汽油的燃油效率从5%降至1.5%。对于丰田而言，有此前车之鉴，其推动混动化的前景仍有待时间的验证。